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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播A:
我一个月收入3_5万不等,吃不下睡不好,失眠多梦,身体不好,不敢休息感冒打喷嚏,我还会担心粉丝跑路对我不满意,怎样发掘新粉丝,为什么别人收入比我高那么多,到底为什么?我哪里没做好,等等等……
14:00起床 吃饭,化妆,烧水,泡咖啡,开电脑打开设备,做好一切准备。
15:00开始直播,18:00点结束。
18:00下播,跟粉丝群里说会话,重点粉丝重点关心,也就是问候人家吃饭,今天是否加班,晚上什么时候回来,表示关心。18:30打电话叫外卖,上洗手间,房间随着走动一下,看一下别的主播一天的收入,排行榜有哪个主播哪个粉丝刷的多,刷一下微博,外卖到了就吃饭,一边和重点粉丝寒暄。吃完收拾残局扔饭盒,开始烧水,泡茶,洗衣机洗衣服,看会新闻,完了。
20:00直播,一直到00:00,或者02:00,看一天收入决定。
00:00,02:00下播以后,聊群半小时到一个小时左右,刷牙洗脸,敷面膜,晾傍晚洗衣机里面的衣服,期间手机不离身,一直和粉丝聊q,微信,等。不让手机离开视线一分钟。
04:00以后然后吃点水果,面包等等。等重点粉丝都睡了,有自己的时间,刷微博,刷知乎,刷朋友圈,当然不能一天都做完这三件事,都做完就不用睡觉了,一般一天只刷微博,朋友圈,第二天才刷知乎,朋友圈啥的,或者看会电视剧,看粉丝信息动态了解人家人日常,分辨有效粉丝,等等。
07:00左右吃点麦片然后睡觉。
14:00起床。
重复
对了,我不走私,就是线下见粉丝,不约炮,不为钱说爱,穿衣规矩,符合一切主播规则规范。
关于收入,跟路边卖唱一样,看人家打赏,只不过遇见经常路过,那种有闲钱的每天固定给十块特地点歌听的人,有那么几个。但是那能天天有,听腻了就不给钱也不来了,如此一样。
做主播不喜欢人家问收入,新闻说月入几万几万的,主播那么多比例能有多少?
我牺牲了交际,朋友圈,社交,不出门,不逛街,工作时间工作休息时间也工作,不断的像陀螺旋转,偶尔休息片刻也是手机不离手,没有朋友,没有对象,不能经常回去看望父母,不能参与聚会,等等,为什么?因为你休息片刻,土豪粉丝就会被别的主播惦记,骚扰,然后土豪粉丝看别的主播机会多了,精彩进球连连涌现,球迷观众欢呼雀跃他开云体育们就来的少了,谁敢怠慢?偶尔身体不舒服,马上杀到医院,做检查,彻底检查,怕猝死,怕心肌炎,怕糖尿病,怕脊椎病,怕精神衰弱,怕人群恐惧症,怕社交恐惧症,怕找不到对象,怕一个人在家突然出意外怎样给家里交代,怕这个,怕那个。
所以,你问我收入?
我一个主播朋友月入15万,吃不下睡不着,不敢放假休息感冒打喷嚏。
我一个月收入3_5万不等,吃不下睡不好,失眠多梦,身体不好,不敢休息感冒打喷嚏,我还会担心粉丝跑路对我不满意,怎样发掘新粉丝,为什么别人收入比我高那么多,到底为什么?我哪里没做好,等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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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播B:
“一想到收着假礼物,还要腆着脸说一大串表示感谢的话,我头皮发麻……”
“没时间啊,这个月我的时长都播不够精彩进球连连涌现,球迷观众欢呼雀跃!非要采访只能晚上。”
某网络直播平台人气主播,开播两年零8个月,直播间订阅量达120余万人次的张小姐,第二次回绝了我在咖啡厅见面采访的邀约,阐明了自己的工作压力。按照她在微信上传来的地图坐标,我在晚间到达位于武汉市江岸区的临江公寓。
在微博上,张小姐被网友戏称为“球王”,暗指她F罩杯的胸围“所向披靡”。我告诫自己,端正视线,保持严肃。走进公寓,家具上均盖有防尘的白布,三十余个收纳用的棕色纸箱堆叠在墙角。拐入右手边的房间时,空间轰然明亮。在电脑背面半米处,有左右两盏硕大的摄影级柔光灯箱,构成影楼级别的场景光源,分外刺眼,让人一时无法适应。
她刚刚结束直播不久,网页上显示的在线观看人数,从20余万,迅速跌落下去。黑色视频窗口中,白色弹幕依旧在滚动,由右向左,大量的“8888888”字串横穿而过,表示“拜拜”。“88”的海洋中,少量地夹杂一些另类的字段,“我老婆休息了,大家散了吧”,“主播去啪啪啪了”,“滚滚滚滚”。
她娴熟地关闭了一系列设备。灯箱、摄影机、旋转彩光灯,之后到身后的沙发上,将一系列布艺玩偶收拢在柜子里,示意我坐在那里。
“你们记者写报道该不会用真名吧?”未等我答复,她又跟上一句“化名吧化名吧!我们合同里一大堆不让说的,我都没仔细看!麻烦死了”。随即指了指右手边墙上,那里悬挂有一张游戏海报,人物性感妖娆,九束尾巴发散波浪。
“就把我写成阿狸吧,你玩不玩撸啊撸?”
阿狸身材高挑,她大胆的穿衣风格和拍摄角度,以及每日一更的频率,引得“球迷”在评论区欢呼雀跃,“他们都说我是良心主播,我自己也蛮爱玩微博的”。当天她化有浓妆,黑色抹胸礼服背面的拉链处,夹有四枚木制夹子,全身布料因此紧绷着。她披上一件薄外套,准备开始解决晚餐问题。
“你等会儿,我点个外卖。你吃不吃什么?”
我摇头道谢。时下夜里十点半,她迅速撑开手腕上的皮筋,绑起马尾辫子,手指在手机上飞速地滑动,口中抱怨着某家披萨店的歇业。接下来的半小时里面,外卖送货员接二连三地致电、敲门、离开。猪手、煎饺、蟹肉煲、炸鱿鱼,均盛放于透明的塑料餐盒里。组成她当天的晚餐。餐后,她还打电话预约了第二天的上门保洁。
这间书房是阿狸最主要的直播地点——偶尔也会用手机,躺在床上做直播。“最近蛮流行手机直播的,就像自拍一样,陪他们说话,他们管那叫男友视角。”——书房装修恬淡,贴粉色壁纸,摆放白、金色系的欧式家具。在梳妆台后面的椅子上,堆叠五六件套着透明塑料的衣物,均贴有干洗店商标的标签。房间的角落,摆有一架油画画板,颜料锡管儿散落四周,均没有盖上帽子,几近干枯。谈到学业,她难以掩饰某种遗憾和愤怒,站起身来,在房间里踱步,大讲特讲起有关艺考的往事来。
“你看画得怎么样?”
画框中,有一架长桌,摆着花瓶,罐子,带穗的玉米棒,以及一副眼镜。我不懂美术,只笑着答了一句“不错”。
[从零开始]
阿狸今年22岁,湖北武汉人。高中毕业时,文化课成绩差强人意,落榜,家人失望,责令其复读。她不愿复读,走投无路,报考私人美院。“你说美术生为什么要考地理?”
私人美院里“全是混日子的”。阿狸承认自己贪玩,把大把时间花费在一款时下热门的网络对战游戏中,正是那段时间,“一位高中时候认识的学姐”推荐她做直播试试看,那个姐曾说,凭阿狸的条件,当个主播绰绰有余。当时她对网络直播闻所未闻,纯粹是因为“闲着也是闲着”,才接触到这个行业。
2014年以来,随着网络游戏爆发式地涌现,同时促进了电子竞技与网络直播的兴起,无数电竞退役选手、游戏解说类视频作者,或是身材姣好、长相上镜的女生,纷纷站上了自媒体时代的前线。某“魔兽争霸3”电竞世界冠军选手,首次线上直播“魔兽争霸3”对战,同时在线观看人数,达到北京鸟巢座位数的数十倍。2014年6月假期,阿狸第一次打开某直播平台的网页时,她“惊呆了简直”。
“就一个男的,在那儿打游戏,也不怎么说话,有十几万人在看!”回想之时,她难掩惊讶神色。“周杰伦开个演唱会几万人啊?”阿狸说,当时“没想到还能赚钱”,只是“女孩子都喜欢被众人捧着的感觉”,也想看看自己这一款受不受欢迎,“验验货”。当我问及阿狸自认为属于哪一款时,她表情迷茫,怔了良久,又笑着反问,“你觉得呢?”
最初做直播,是在楼下的网咖里,因为“做直播对电脑配置要求还蛮高的”。
做网络游戏直播,通常需要配备摄像头,麦克风,以及录制传输软件。主播进行游戏操作时,直播软件将游戏画面与摄像头取景画面,整合于同一个屏幕里,便形成一款实时解说、实时互动的网络游戏节目。
“与电视节目相比,你认为网络直播的优势在哪里?”我问道。
阿狸认为这个问题“太专业了”,她带上手袋,吃炸鱿鱼吃了良久,试着回答道,“可能是更接地气?电视上的主持人,你问他问题,人家又不会理你。同样是隔着屏幕看,主持人是死的,主播是活的吧?”
14年7月,直播小半个月了,人气始终在10到100人之间徘徊,阿狸非常满意,也结交到几个热心的“水友”。“水友就是看你直播的人,他们本身也玩这个游戏。”有一些水友,是直播平台的热衷观众,“他们都是老司机”,熟知各个主播的个人性格、甚至八卦糗事,了解各大火爆直播间的节目特点,其中有一个网络ID为“大叶子”的水友,也向阿狸提出一些建议。
“BGM和直播间标题,都很关键。”
我问阿狸,BGM是什么?她答精彩进球连连涌现,球迷观众欢呼雀跃:“背景音乐啊,背梗Music?网友们发明的吧,哈哈。”
Background Music,背景音乐,没有BGM的直播间,容易显得枯燥乏味,“因为你不可能嘴巴吧嗒吧嗒不停地去说话,去互动,你一停下来,直播间就只剩下游戏声音了,就枯燥了。”阿狸特意为此设置了数个歌单,每天直播时循环使用。在“大叶子”的点拨下,阿狸每天更换着惹眼的直播间标题,“比如国民前女友啊,长腿萝莉啊什么的”。人气因此有了显著增长。
在直播平台网页上,直播间的排列次序,是按照当前观看人数的多少来设定的。冲击首页,逐渐成了阿狸的目标,她“从小野心很重”,那段时间绞尽脑汁,却“不知道该在哪儿使劲”。阿狸开始观察那些大主播的直播间,最后得出了自己的总结,“她们都很能豁得出去”。
阿狸也开始褪下毛衣、外套,尝试穿着紧身羊绒衫、抹胸礼服、COS类服装,女仆装,护士装,甚至运动BRA进行直播。我说,可能相比BGM和标题,惹火的身材更能笼络观众。阿狸表情充满鄙夷,撇撇嘴,苦笑起来,“那是你们男的这样想,我可不觉得,我看我自己的胸,可没什么感觉”。
她低下眉眼,扫视了一圈,抬头撇嘴、翻着眼白。
直播间的人数,至此有了飞跃式的增长,平均每天都达到三四千人,阿狸第一次出现在首页时,还曾拍照纪念。她翻动着手机相册,大拇指略过大量的自拍照之后,终于找纪念照,拿给我看。
“怎么没有游戏画面?”
“当天在和水友连麦,就把摄像头画面扩大到全屏幕了,网吧摄像头不行,太模糊了,AV画质,不然还能有更多人。”
问及AV画质,阿狸讶异,她问我精彩进球连连涌现,球迷观众欢呼雀跃:“你平常不看直播?”
“AV画质,就是水友调侃你画面不清晰不流畅的意思。弹幕里经常出现的。”
[行业规则]
网络直播中,观众可以送礼物给喜欢的主播,在阿狸所在的网站,单份礼物从1元到500元不等,需要在网站充值,方可赠与主播。礼物价值由运营方与主播以五五分成,阿狸逐渐有了收入,用自己的钱,买了配置优秀的二手电脑,更清晰的摄像头,有滤网的麦克风,开始在家中做直播。
母亲开始过问她直播相关的事情,“她事业心比较重,也比较开明。就是不想我熬夜,不过那段时间没办法。”
“你不拼午夜档,你就是死路一条。”
午夜档,是新人主播发展之路上的火焰山。“你看这些主播,都是从午夜档爬过来的,没办法,必经之路,熬过来就活了,熬不过来就不行。”阿狸打开网页,为我详解午夜档的故事。“晚上12点一过,那些大主播,成功的主播,就会去睡觉了,关直播了。”在直播网站,当一位数十万甚至上百万观看量的主播关机睡觉,关闭直播,他的海量观众,将会被系统后台随机分流至不同板块的不同直播间,这时候,奋战在午夜档的新人主播,很可能会被几万大军砸中。这个现象被称为某主播的“大军空降”。
阿狸打开网页,在搜索栏迅速输入一串“房号”,继续点入,指着一个同样年轻靓丽的女主播说,“你看她,她也在武汉,当时,每天凌晨3点以后,就只有我和她。整个板块,只有我和她。我们现在关系都比较好。”
我说:共患难?
阿狸眼神里饱含友情,她盯着11点30分仍在直播的朋友,说:“她是我见过最刻苦的。她本身性格不是很幽默很逗的那种,所以经常去网上抄段子,学段子,背,然后找时机讲给水友听。”
夏天结束,秋冬来袭,阿狸的直播生活第一次受到打击。在那以前,她对这个行业的理解不深,“还是太傻了,年轻”。
14年12月末,阿狸收到一份签约邀约,是直播网站官方发出的。阿狸当即选择不签约。我问及原因,阿狸翻出白眼,充满抱怨地反问:“月薪2000你签不签?”
之后的五个月,是阿狸最煎熬的五个月。是“被封人气”的五个月。
我感到惊讶,问她,人气这东西,还能被封住?
“废话,网站都是他们设计的,限制个人数,太简单了。它不想让你火,就在后台封了你的量。”提起那段时光,阿狸还是表现出气愤。她手中抓着沙发上的抱枕,不时摔打着。
“怎么可能有那么巧?每次到500人,就不会再往上走了?”
“从弹幕就能看得出来,500人,5000人,50000人,弹幕的密度是不一样的。”
她投诉客服,客服常常要推给技术部门,辛苦找到技术部门,技术部门则要推给“原因不详的技术故障”。
她“很绝望”,就像压了块巨石,巨石之下只留出五百个人的位置,巨石之上一片汪洋。她“根本不知道谁能管这事儿”,也“无数次想过要放弃”。阿狸再次强调,自己“从小野心就很大”,想着“如果有足够多的人喜欢,官方也压不住的”。况且当时生物钟已经彻底更变,变成了“一到夜里就精神”的夜猫子,索性就坚持下来。
值得一提的是,在难熬的五个月中,网络水友“大叶子”,作为阿狸的房管,始终不曾离弃。阿狸将自己“被封人气”的猜测分享给“大叶子”,“大叶子”强烈要求阿狸把电话号码给他。长途通话,他站在宿舍深夜的楼道中,风声吹凉话筒,认认真真,一直在劝阿狸坚持下去。并帮她想出了很多与水友互动的方式来吸引眼球、增加订阅量——比如定期举办微博抽奖,水友游戏比赛,视频通话互动之类。
“真是太恶心了,一个人,五个月,差点就被一个数字打垮了。”
2016年春节,直播间订阅量突破120万的阿狸买了一部曲面屏手机,作为新年礼物,赠送给“大叶子”。这次联络,才得知对方是江西某大学的在校学生,经管专业,男生。照片里,男孩儿穿着橙色的运动服,捧着一个篮球。
[雨后春笋]
2015年开始,蛋糕成熟,香得流油。资本涌入,人人分羹。网络直播市场逐渐结束垄断结构,演变为百家争鸣竞相创业的模式。全新的视讯直播网站相继诞生,速度频率之快,远超其他类别网站。
新的网站迫切需要人流量来保证平均日在线人数,以拉拢投资。天价挖人,成为最简易有效的竞争手段。在阿狸所在的网站,一些“频道一哥一姐”,甚至“四哥四姐”都被以500万到2000万不等的年薪签约费挖走。
当时的市场呈现一种猖狂的病态,阿狸回忆时说:“那几个月太疯狂了,人都不像人了。真的是。”和阿狸处于同一板块的某男性主播,因游戏中某“超级超级难的英雄”操作熟练精辟,被无数粉丝追捧,跳槽时签约年限还未到,面临法律制裁。“人家不怕,挖他的公司,直接帮他交了违约金,还让他在公众面前反咬一口。”该主播在直播时,大肆宣扬前公司拖欠工资、虚造在线人数等等假象……
“突然就熬到头了。”
谈话至此,阿狸紧绷的表情舒缓了很多。我问,“一般人都有一点报复心理,现在网站多了,机会多了,你为什么还是选择签约这里?”她忽然扭过头去,笑了。
总结起来,阿狸选择留在原处的原因有三。一是:“公司指派了一个公关妹子来道歉了。”阿狸说“她不知道错在哪里,又受上司之命来给我道歉的样子,特别萌”。二是价格,“家里人都很满意”,连阿狸本人都觉得“第一次发现这网站这么有钱”。网站大主播相继跳槽,人流损失惨重,官方在拼命挽回。她甚至“有一种发国难财的罪恶感”,三是“最初的观众,真爱粉啊,都在这里”。阿狸当时认为,既然“五指山都挪开了”,不冲到板块第一,就说不过去了。
[真空闪现]
膨胀的市场、白热化的竞争环境下,无数主播不惜触碰直播守则,面临直播间被封停的风险,在穿衣打扮上“大打出手”,在直播内容上“剑走偏锋”,开启了走钢丝式的直播生活。某网站,甚至斥巨资邀请某韩国情色主播到国内直播。尺度虽不能还原,但依旧招揽上百万订阅量。
“现在管得严了,那时候太夸张了。”阿狸摇着头,感叹着当时环境的病态。她觉得,“偏修身的衣服,应该算性感,我可以接受性感出镜。那如果你超出性感了,我可就没法和你比了。我选择服气。”
她模仿着一种时下通讯软件中流行的“微笑”表情,保持了数秒钟。
“真的是佩服了。闪现啊,真空啊,各种的,你说怎么能和她们比?”
“有些经纪公司,挑人的时候,本来就挑的干那行的人来做主播,人家本来就豁得出去。”
“哪一行?”
“什么哪一行?最能豁出去的那一行啊!”
我几番咨询,作为女生,阿狸以极快的速度描述了闪现与真空的涵义,并质疑我作为男生,是“懂装不懂”。闪现——指女主播在管理员巡查的间隙,将内衣掀起片刻,露出全部胸脯。真空——是指同样的“机会”下,女主播将内衣解开扔在一边,透视露点,直至管理员发现,并封停为止。前者投机,后者搏命。都为博一部分男性粉丝的欢呼喝彩,礼物狂飙。
黑色丝袜、吊袜、露脐装、蕾丝吊带、三角形超短裤、镂空纱质毛衫、紧身皮裤,一切可想象到的,可凸显女性身姿的衣物,通通出现在大大小小的网页中。户外捕鱼直播、烧烤炸串摊直播、自驾游直播、探访鬼村直播、夜游红灯区直播,无穷的体裁,个个出奇制胜,在短时间内笼络大量好奇的粉丝围观。
海量的观看者中,不乏挥金如土之辈,他们腰缠万贯,一夜之间送出无数份高额礼物,只为在心怡的直播间中,取得贡献榜单榜首的位置。若遇到闪现与真空,则表现出更大手笔——资金充足者们病态的奖励机制,刺激着网络直播从业者的表演欲望,使得整个系统恶性循环,直播环境日渐恶化。水友们将这些“土豪”的ID首字或者首字母摘下,后面加一个“总”字,弹幕中时常可见“A总来了、B总驾到、张总视察、赵总空降”云云,形成了网络直播生态中又一种亚文化。
阿狸也遇到过不少“总”,接受采访的“前一个星期,还有一个男的,在一个星期的时间内”,在阿狸的直播间内刷出礼物共计十余万元。阿狸同意了他索要微信的请求,几番交谈,言辞之间发觉对方果然目的不纯粹,用词暧昧,要求见面。
在此处,她表现出坚决的神态。“只要你目的不纯,瞬间就PASS”。我戏称:像我这样没送礼物,就见到您真人的,简直奢侈。阿狸说,“你是采访。”遇见这样的人多了,“打太极”成为必要的防身手段。“能怎么办?只能打太极。”
在礼物收益方面,“其实水分非常大”。一些专门培养网红主播的经纪公司,与直播网站私下协议,以超低的内部价格买下最高级别的礼物,用内部傀儡账号刷向自家主播的直播间,阿狸管这叫做“黄牛号”。这样的礼物,主播自己分文不得。却可以借趋同效应,或是攀比心理,惹得一些不明内幕的“土豪”拿货真价实的礼物与之“对刷”,以征得主播的注意。
“就像街上卖菜刀的,找几个自家亲戚在旁边叫好。一个意思。”
而受包装的主播,常常要受公司之命,将网页上受到礼物时显示的动态图标截取下来(公司甚至还专门聘请助理负责截图),连带送礼者的账号ID一起,粘贴排列在自己的视频画面中,半夜下来,占据大半屏幕。仿佛在向整个互联网宣告自己的受欢迎程度。这一举动惹得一些不明真相之辈放血拼搏,只为将自己ID与“X”号后面的数字扩大,排名第一,更扎眼,更拉风了。
“就像买菜刀的把卖出去以后剩下的包装盒垒在一起,显得自己的刀好,受欢迎。一个意思!”
我感叹阿狸的幽默以及比喻能力,她笑了许久,说,“不然你教我写东西吧?你们这行怎么样?”
上海某职业主播经纪公司自称经验丰富,运作成熟,邀请阿狸签订类似的合同。她没签。
“一想到收着假礼物,还要腆着脸说一大串表示感谢的话,我头皮发麻……”
[日复一日]
提到网络监管政策,阿狸提到了“超管”这个词。超管——网络直播间超级管理员,有权限对违规直播间封停或是责令整改。“做超管这个工作,出门上班前要和家人扯清关系的……”阿狸无奈地笑起来,想起与自己相识的几位超管,都是女生,每天守在电脑面前,同时监督数十个直播间。如果女主播因打色情擦边球被超管封停,弹幕中将瞬时刮起一股谩骂超管的风波。
“超管全家暴毙”、“超管灵车漂移”、“超管亲妈骨灰拌饭”,诸如此类。兢兢业业,却战战兢兢,让人唏嘘。网络语言暴力,几乎为零的犯罪成本,揭露了一些手指在键盘上飞舞、不顾伤人与否的人的丑恶嘴脸。
相比从热得发烫、乱象横生的直播环境,阿狸更喜欢现在的氛围。“自从出了事儿,管得更严了,不往那方面搞了,喷子也就少了。”
15年12月末,某主播直播开车,闯红灯发生严重车祸。16年1月中旬,某主播直播与女友床褥交欢画面,画面不堪入目。一系列极端事件的发生,把直播平台一次次推向风口浪尖。官方不得不全力抓审核,强制每个主播签订文明公约,并实行积分制度。
迷恋在网络中获取色情、暴力内容的人,往往素质低下,谩骂超管,侮辱主播,互相争吵。出口伤人不计成本。而关于法律咨询、电脑配置DIY、练歌房、宠物、漫画绘图之类的生活直播间,大家常常处于一种互相交流,认真讨论的轻松、开心的氛围。于是,换个角度来说,此次大规模整改,也是对观众群体成分的一次强力筛选。
阿狸始终记得自己母亲的一条训诫,“别学那些女孩子,有哪个花瓶能永远不碎?”而她自己的直播经验是,“真正能留下固定粉丝的,就两种人。一种人天生就是相声演员,能逗几万人笑。第二种就是技术帝,认真,能传授知识的。”
谈至深夜,阿狸觉得困倦,一脸浓妆还未卸去,却已无法将疲惫掩盖。这个房间,是她直播一年后自己买下的,黄金地段,落地窗背面不远处,就是武汉江滩。
长江并不在乎这个时代,以及这时代互联网上发生的一切,依旧静谧奔腾着。货轮经过,浑厚的汽笛声在江岸区上空萦绕三声。时下深夜十一点半,阿狸手中摇晃着一瓶卸妆液,走向梳妆台。最后一个问题里,我们谈到了她客厅里堆叠的大量搬家箱子。她说,三月份要搬家去上海发展,做线下活动,做游戏解说、主持人方面的工作。因为“每天坐在这里聊天打游戏,容易让人丧失斗志”。
临别前,她送给我一张油画,那是她作于高中时代的作品。
这画,是她从前想象自己住在江边的高楼上画的,画面中,夜灯旖旎,水波均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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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播C
说真的,直播太累了,是心理上的煎熬。
今天是我当主播的第一天,工作室位于在一个商场四楼的角落,偏僻逼仄得让人难以想象这是一个可能会铸造很多大小网红的地方。我来的时候,里面的人对我都很热情,带我上楼到直播间,直播间就几个平方,左左右右的有七八个直播间。里面有专业的麦,音响,以及把人拍得特别好看的摄像头,试调一会儿之后我就上播了,各种试调其实很麻烦我不是很懂。
我的直播间太小了,工作室是挑的最大的房间给我,然而还是小,我是舞蹈主播,那么小的空间怎么跳?听说我是这个工作室第一个真正有才艺的主播,所以还比较器重我,让我上一个新的平台叫做“秀色”去播,理由是新平台好上推荐,得到的礼物提成也比较多。播了俩小时,排除尸体的人流量不超过十个。有两三个还是内部人员坐在下面监督你,配合你,我必须每时每刻对着直播的公屏,欢迎一些话都不讲的尸体。俩小时下来,没人来看,我走神了,下面的托就开始讲我:“你不看公屏在看什么啊!你才第一天开播咋那么不敬业啊!”我委屈得很,根本没有人看我。
后来,工作室出了推广费买了推广,他们说,推广是必然要买的,一定要抓住推广的机会把才艺展现出来。所以推广来了差不多100+人,我在这个像盒子一样的直播间里跳舞,手在墙上撞了无数次,得到的礼物少之又少。
下播以后,那算半个老板的大哥安慰我:“小雨别气馁,总会有土豪来刷礼物的。明天换个造型换个妆再来。”
16.11.30更一个
今天第二天直播,已经有人给我送礼物了,但也不是特别贵重的那种,就几块钱也能把我乐成这b样也是绝了。花了很多时间在直播间里呆着,然而现在写作业忙得想哭,就是这么难过。
我把陌陌号公开,希望有人能来看我,跟我聊聊天,说中午吃的什么,今天坐什么车上的班都可以,我只想有个人陪我说说话缓解一下连续四五个小时待在屏幕前没人搭理的尴尬,我不要礼物,一分钱一个的那种的都不要。
今天一个资深的主播给我传授了直播的经验,找到自己最好看的镜头角度,至少找三个,就在这三个角度里转转。等级高的进房间就八戒巴结,就把自己的才艺展示出来,不要问别人要礼物,喜欢的自然会送。直播要贴假睫毛,就算我眼睛已经够大了,不过在所有主播都浓妆艳抹的统一条件下,你眼睛大也比不了别人。不好看的,没有趣的,不会聊天的都会被淘汰。
16.12.5更现在正在上课,一会儿又要去直播了,上班一个星期,我的直播生涯也有一点点微妙的变化了。每天我都能收到10~50块不等的打赏,当然也渐渐有了几个每天都要守着点来看我直播的大哥大叔,虽然很少,至少不像起步时候那么尴尬了。我是舞蹈主播,所以公司会要求我穿得性感点直播里跳舞,也就是说,大冬天穿短袖跳舞。其实对于这个我也可以接受,毕竟平时练舞录成品的时候我也会在服装上面严格要求自己,可是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啊,会有人在你跳舞的时候刷一大堆礼物,叫你脱。对于这种情况我是很生气可是也很无奈的,我不能对这些人有任何抱怨,因为规定就是我不能对自己的观众发脾气,可是我不是人吗?我不应该有被尊重的权利吗?
我经常在微博看到网友吐槽各类女主播不要节操,更有甚者说现在的网络女主播跟古代的妓女如出一辙,我的内心是非常抗拒这种说法的,可是在各类直播越来越多越来越乱的大环境下,的确是越来越多的主播宁愿出卖或半出卖肉体去获得利益。也有被一杆子打死的比窦娥还冤的主播,也就是鄙人在下我,说句实话有时候我连礼物都不愿意收,有底薪就够了。
我不喜欢叫别人给我送礼物,特别是几十块高达上百一个的那种礼物,谁的钱不是辛辛苦苦挣的?花起来不心疼吗?因为你喜欢我,所以我也会心疼真心喜欢我的人为我花钱啊!这些话在直播镜头里是千万讲不得的,因为时时刻刻都有内部人员在我的直播间监督我,一定要拐弯抹角地问别人要礼物,刷得越多越好。
说真的,直播太累了,是心理上的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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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编者
编者也曾经是一名主播,从一开始没有人收看直播,到自己不甘心学习各种方法让观众老爷走近自己的直播间。很多小伙伴说直播很轻松,聊聊天就把钱赚了,每次从一个标题,到直播间图片,编者都要仔细的思考,包括给自己准备一些段子用到直播中,每次开始直播前,编者就有一种上战场的感觉。在直播的几个小时里,精神都要高度紧张,生怕一句说错就没有留住本该留住的观众。直播中也要不停地回想自己准备的段子,生怕自己无法口吐莲花,也许明天就没有观众来看我了。关掉直播后,可能还要去自己的粉丝群互动,有时候已经是深夜,可是那又如何呢?我们是主播,这就是我们的工作。有人说网红和主播是一份用颜值就可以轻松胜任的工作,也许是吧,但是我相信,只有用心才能真正的获得收获。
不管别人怎么非议,这都是我们自己选择的道路,我们都会勇敢走下去。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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